? 暗影心情不好了可以去砍怪玩，咒鴉心情不好了能去欺負羅生門玩，羅生門心情不好了愛精煉裝備玩，苦逼的GM顧承心情不好了……沒得玩。

每天處理報錯，維護正常運行，修理bug，還要防止手底下人和工作室勾結調整爆率，游戲管理員聽著風光，說白了其實也就是整個服務器的保姆罷了，此時顧承開著個白板小號隱了身在天上蕩來蕩去，時不時低頭看看普通玩家視角看不到的俯瞰風景。

好吧，修正一下，顧承心情不好了至少還能逛地圖。

在天上蕩的時間越久，就代表他心情越不好。

此時他已經飄了三十分鐘，而且還有繼續飄下去的跡象。時間踩著時鐘的針腳不緊不慢地踱步過去，快到了下班的點兒，顧承依舊在桌前一動不動，表情凝重嚴肅如思考人生的陀思妥耶夫斯基。

而很明顯，腳下的蕓蕓眾生是不會在乎顧承在想什麽的，他們忙著打怪升級推BOSS，結仇施恩拉幫派，搞怪賣萌掉節操，卡蟲找漏撿便宜。匆忙已經成了常態，而游戲，也只不過是現實的一個映射。

馮黎歌曾經也是個匆忙的人。忙著做題忙著升學忙著比賽，忙著一切可以忙的事情。

而現在，三四線城市除了工作之外稍嫌閑散的生活真正放到了她手上，她似乎又已經學不會欣賞路上的風景。

正在顧承還在天上蕩的時候，馮黎歌的手機響了起來，又是秦雲峰。

話說前陣子馮媽媽腿腳不便，去醫院檢查來往倒多虧了秦雲峰幫忙，雖然黎歌自認為自己一個人完全能搞定，也沒自虐到不用免費勞動力的程度，等媽媽好了方才想起來著實欠了秦小哥一個不大不小的人情——張阿姨倒是樂見其成，很明顯，能照顧對方家長到那份兒上，怎麽看這樁事都是成了。

黎歌倒是不頭疼，一則秦雲峰情商不低，和他一起說話沒有冷場之類的負擔，二則她也確實需要一個人作幌子躲過一系列家長的目光。

很多時候現實就是這樣。沒有太多轟轟烈烈，更多的時候只是名義為適合的細水流長，它們瑣碎甚至有些不大光明磊落，沒有跌宕起伏的閱讀性，但是它們真實而尖銳地存在著。就像現實本身。

馮黎歌看了看手機短信，又將目光換回了屏幕，古魯丁城依舊沒有太多的常住人口，除了傳送師旁邊略微熱鬧意外，其他的NPC周圍有些空蕩。游戲時間正好是黃昏，夕陽照在粗糙石板鋪成的廣場上，馮黎歌突然有些失去了繼續練級的動力。

她拿起手機，回了一個字。好。

她知道今天的溫度和風力，知道媽媽會因為自己的行為感到滿意，知道自己明天依舊會在六點半鬧鐘響起之前的五分鐘醒來，然後老老實實換衣服出門工作。

但是她不知道，在她關上了游戲客戶端的一剎那，距離她上千公裏的地方有一個人，正好操縱著隱身的人物飛過了古魯丁城的廣場上空，然後仿佛不經意地看了一眼地面上小成芝麻粒等級的人物，忽然一個俯沖調整了視角放大地圖。

顧承看見了暗影那張黑精靈千篇一律但是在她的名字下又顯得格外不同的臉，然後一瞬間那個人物淡了下去。

玩家下線。

你是GM又怎樣呢，離開了網絡，離開了游戲，或者只需要離開了這個服務器，你連她是誰都不認識。

顧承的手無意識地落在了桌面那張半新不舊的員工守則上。

“3、不允許幹涉游戲玩家非違規操作行為。”

夕陽透過寫字樓大廈的玻璃窗懶懶散散地照在格子間，身邊的同事漸漸離開或者跑去熱盒飯或者訂餐，準備繼續戰晚上的加班。前臺的幾個女孩帶著一點羞澀但是大大咧咧地遞給這間辦公室裏的某幾個男生幾杯咖啡，接到咖啡的人揚了揚嘴角然後推推眼鏡，喝一口，說聲謝謝，就又是八風不動的標準程序員模樣。

天色漸漸暗下去，沒有人註意到，顧承桌面上的那一杯咖啡已經涼得很透。也更不會有人註意到，那個隔三差五給顧承遞東西的女孩子，今天出電梯的時候眼角很紅，卻還強撐著對身邊的同事微笑。

沈黑的天色之下燈火萬家，萬家燈火裏有一棟燈光零落的寫字樓，在某一層的某一個格子間裏，顧承端起那杯冰冷的咖啡一飲而盡，然後砸進了紙簍。

我們不得而知他面對電腦背對著我們的表情。

此時黎歌和秦雲峰走出了餐廳，誰也沒有主動去挽著誰的手，一前一後。仿佛不近不遠是他們之間的一種默契，像是很久之前就認識的朋友，又像是剛剛認識的路人。只是那種安靜的氣氛讓馮黎歌覺得很舒服，她並不是愛說話的類型，在晚風裏嗅了嗅都市之夜混雜的氣息，並沒有開口的意思。

走到該分開的路口，他們很自然地告別，沒有不舍也沒有很多動作，卻也不尷尬。

很多人會告訴你，適合就好。

馮黎歌問自己，這是適合嗎？

這一天，顧承在古魯丁城的廣場上停著，看著身邊的玩家匆匆忙忙地經過，離開，交易，喊話，直到午夜過去很久，人群散去，只留下幾個擺攤的小號陪著他喝冷風。他終究還是沒有等到暗影上線。

顧承在沒遇到馮黎歌之前，是個粗枝大葉沒開竅的楞頭青。

長久的代碼打磨，經年的職場修煉，或許讓他改掉了粗枝大葉和沒開竅，但是只要一遇到和黎歌很像的人，他依舊會一秒變成那個楞頭青。

那是只屬於少年時代的一往無前。而那些熱血，似乎終究與愛情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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